[风丽衍生]浮生一阙
CHAPTER (6)
于曼丽接下来的日子就非常充实了。白天她去上课，王先生去忙自己的事情，或者就在家喝喝茶看看书；放学回家了做完作业，再去书房上王天风的英语突击补习课。
王天风还挺是一个当老师的料，确实懂得因材施教。于曼丽记个单词能花了老鼻子力气还背串了，他就整理好所有长得神似的单词，让她找茬似的背诵。于曼丽当然也能把意思相近的单词随便使用，他就再把这些单词分门别类得编写一些短句，让于曼丽自己去体会区别。
阿雪在王先生到来之后病了几天，缩在屋子里只喝着粥，人瞧着清减了不少，举手投足都透着些楚楚可怜。反观胃寒的王天风也顿顿吃粥，一张脸却渐渐圆胖起来。
这天于曼丽在院子石桌旁读英语课文，抬头看向王天风时，恍然觉得有点眼熟。不同于初来时尖尖的脸颊，圆脸的王天风看起来年轻不少，却如他所说只是比哥哥年长几岁；不戴乌毡帽露出圆眼睛，也少了几分阴鸷的气息，说话带着些微笑，看起来整个人莫名有点像喜福娃娃。
想到这里，曼丽噗嗤一笑，引得王天风注意到她。“怎么，读完了？读给我听一遍，我帮你正正发音。”王天风坐下来，温和地看着曼丽。
“没呢没呢。”曼丽把书本往怀里藏，笑嘻嘻地看着他。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眼下的曼丽正应和了这两句。“就是觉得，越看你越眼熟。”王天风心里一动，用眼神示意她接着说下去。“感觉好像是……以前见过似的。”（是啊，我们见过面，还一起躺着聊过天。）“我觉得，可能……”（你是不是想起来了，虽然我们的见面不那么完美。）“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像喜福娃娃，所以我瞧着你眼熟。”
王天风虽然没有做过宝黛初会那种打算，可被小丫头打趣却是万万没想到，愣在那里。曼丽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和王天风没那么熟络，这玩笑开得有点不尴不尬了，脸色也悄悄红了些。不想王天风却接口说道：“我看你也觉得似曾相识，这么想来倒是和百货商店的洋娃娃一模一样，原来咱们是货柜上的邻居呢。”
曼丽的脸上悄悄爬满了红晕，再迟钝的姑娘也听出了这句话里恭维的意思。于曼丽想什么嘛，倒是自来熟起来了，可由头是自己起的，暗骂自己轻浮，只能用蚊子音细细地说一句:“孟浪了，抱歉。”
看着抱着书转身回房的曼丽，王天风一直若有所思地收不回眼神，也就没有注意到另一双一直观察二人的眼睛。
虽然临近毕业，但是小女孩之间传阅小人书话本子的风气并没有因此缓解，反而因为压力愈演愈烈了起来。女校里的姑娘家中也有兄弟，有些姑娘本身甚至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所以多的是好奇的同学围着谈论情情爱爱。
“那你们上次去看电影，他牵你的手了没有啊？”“什么嘛！他真的这样说？完了完了，他不会是个木头吧？”之类的声音不绝于耳，于曼丽渐渐回忆起自己和男子最亲密的过往，不禁脸红心跳起来。“哎呀，你们都说什么呢？看把曼丽不好意思的。哈哈，脸都红了。”“你们管你们说啦，我不听了。”说罢就跑开的曼丽，给人的印象只是个对情事懵懂的腼腆女孩。但当她一个人跑到凉亭了之后，一串紫藤花蹭过了她的脸颊，让她格外忆起了那个吻…
为了“病”得更真实，锦瑟重新跳回水中，当她从江水里爬了上来，那个“王班主”赶忙把她裹在毛巾里替她擦头发，又拿了一套干净衣服让她穿上，自己转身进去布置房间。锦瑟低头看着江水里自己的倒影，落魄狼狈却楚楚可怜的样子，她忽然有点憎恨自己的这张脸。如果自己只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孩子，是不是就不遭此噩运了？
王成栋回到船尾，看见锦瑟拿了一根发簪正要往自己脸上刺去，立马飞身上前劈手夺下，但还是划破了一点下巴，好在伤口很细，也没有伤在明显的位置，根本算不得破相。
“你要是作践自己有用的话早不在这儿了，你且试一试，没了这幅皮囊没了这嗓子，下等妓寮的日子会不会让你过得更自在些！”这句话宛如当头棒喝，把神思恍惚的锦瑟给震醒了。回到已经布置好的房里，锦瑟已经开始觉得浑身发冷，四肢酸乏，但还是要求王成栋，按照计划在她身上掐一些印子，涂了些容易起疹子的药水。温度一点点烧上来了，整个人浑身痛痒难忍，锦瑟忍不住微微呻吟。即将离开的王成栋转身回来，帮她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靠着。低下头，轻声说道:“别怕，一定可以的。”临了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一吻…
放学了，女孩子们还在叽叽喳喳说着情情爱爱，于曼丽的默不作声也打扰不了她们的高昂兴致。忽然一个穿着本白长衫的男子出现在她们眼前，乐得她们大喊:“于曼丽，你家‘先生’来了！”这个“先生”的双关意思是当曼丽的女伴们得知了她有一个住家补课老师，又同她兄长年岁相仿时给唱出来的。都开玩笑说是曼丽哥哥寻觅的妹夫，纷纷好奇是怎样的人才竟然有幸娶到了自己哥哥/弟弟中意的曼丽。王天风或许对这个玩笑一无所知，仍旧笑吟吟地给女孩子们递上了包装精致的糖果，和往常一样对曼丽说:“我前面路过书局，新到了几本原文故事书，你若是有感兴趣的我们买回去慢慢读。”女孩子们虽然吃人嘴软，却还是要打趣曼丽，叫她快些回去红袖添香。若是往常曼丽也要回嘴抢白几句才算过瘾，今天却低下头匆匆地走了，留下女孩子们自己起哄。
王天风不紧不慢地跟着，等听不见女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了，再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只超大的波板糖递给曼丽，“怎么就不理我了？好吃的哪次少的了你的？”于曼丽看着他好整以暇的样子就来气，可又不知怎么发作，只能一口咬掉波板糖的一个角，自己同自己赌气罢了。
一年多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想起过那个人。于曼丽自己也知道，说是哥哥赎了自己，倘若没有那个“王班主”的帮忙，自己已经是残花败柳的一份子，兴许还习惯了那种日日做新娘，天天换新郎的生活。那自己和他打的赌，还算不算呢？
“王大哥”，走在前面的曼丽停了下来，“不好意思，我今天想自己走一走，就不和您一起去书局了，稍后我如果自己路过那里的话，会去看看的。”王天风看着这个今天有些心事重重的女孩子，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从公事包里又拿出了几块钱来给她，不许她推脱。嘱咐她早些回来，又让她注意安全，就自己转身走了。
于曼丽也没有注意王天风是否走远，她心里没来由得难受。她已经快要忘却了自己的过去，一个穷困潦倒的女孩子，一个卖唱的女孩子，一个…差点要卖笑的女孩子。但是不可否认，从现在的她身上完全看不出这些影子了，可这又怎么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她真的有朝一日结婚生子，被人翻出来这样的过往，她又该如何自处呢。或许，她可以找到一个不在乎这些的人，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二人的地方重新开始。那是不是真的会有这么一个人，愿意抛弃一切，随她一同从零开始。
天终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于曼丽还在自顾自地走着，完全没有留意到身边顶着包裹或者跑着躲雨的人们。是了，与其指望别人，还不如靠自己……吧，尽管这样想，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感伤，羡慕起那些真正无忧无虑的同学们来。
“小姑娘，这么大的雨，你都不打伞啊？” 曼丽被这声音惊醒，同时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鞋子和头发都湿了。“喏，这把伞给你，反正我也快到家。”路过的大婶扶了扶自己的草帽，塞给曼丽一把破旧的纸伞，曼丽千恩万谢，赶快打起伞追问大婶的住址，打算日后还她，大婶摇摇头，转身绕进一条小路走了。
曼丽又自顾自地往前走，心里却是舒坦了不少，想着世上总是好人多，老天多少会眷顾自己，给自己一条明路走，步子也轻快了起来，向着书局去了，自然没有看见大婶向一名男子接过几个零钱后又往回走出小路的身影，也自然没有发现，男子本白色的长衫已经被雨淋得灰蒙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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